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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字長文!揭密中國“芯”如何險中求勝

2018-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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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左一:北美中國半導體協會(NACSA)前任會長、現達泰資本主管合伙人葉衛剛。

圖左二:北美中國半導體協會(NACSA)主席金波  曾擔任全球知名電子芯片制造商、Cypress的亞太商務運營中心總經理,包括中興在內的眾多中國企業曾均是其客戶。 


Q:本次特朗普禁止美國公司向中國的中興通訊銷售零部件、商品、軟件和技術,時長7年,直到2025年3月13日結束。那本次中美貿易戰算不算是延伸為科技戰

金波:我覺得可以這么說,特朗普本身就是一個商人,那么在打貿易戰中作為一個商人談判就是這樣,他會試探你身上很多熱點,篩選出你的痛點作為將來貿易談判的籌碼。中心是想要試探你,中興案子的確和貿易戰有關,但不至于成為科技戰。

葉衛剛:就像金波說,特朗普是個商人,那他是不是真的十分了解中國,才精準的找到了中國“缺芯”這個痛點?我覺得這樣可能有些高估特朗普了,金波講的沒錯,他肯定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試探。其實特朗普沒想那么遠,我估計很多國內人不太懂美國的文化和政治,特朗普心中想的,就是怎樣保住他的核心支持者,讓自己的下一屆選舉不至于大敗,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圍繞這個。但是這不代表沒有美國人想的這么遠,特朗普身邊有一批右翼的智囊團做過很多這樣的研究,比如班農、納瓦羅等等,建議你去看納瓦羅的《致命中國Death by China》。目前來看,這個事件其實是 Isolated incident(單獨事件),雖然中興確實違反了法律,但是我認為美國政府對他的懲罰超出了一個單獨事件的本身。不過特朗普未必有想的那么長遠。

金波:那么從另外一個角度講,中美兩國之間沒有大規模科技戰的基礎。全世界最大的半導體市場現在是在中國占40%左右,但是全世界很多芯片都是美國這邊設計的,真正賺錢的公司是這些。現在中國占40%左右的市場,所以產品肯定會賣到中國來,現在美國半導體上市企業在銷售的報告都把中國單獨列出座位一個銷售地區,如果銷量少于40%,公司領導是會被董事會責問的。

葉衛剛:我要比金波悲觀一些,我認為近期成為科技戰的可能不大,但是確實有很多特朗普身邊的極右派有在想這些事,就像之前說的班農、納瓦羅、The Heritage Foundation(傳統基金會)這些人是會思考這件事的,當然美國也有一部分人是反特朗普, 并且支持全球貿易的。舉個例子,在3、4年前奧巴馬的時代,美國一些主流媒體天天報道中國偷美國的知識產權, 是不是真的偷并沒有證據,但是在美國很多主流的知識分子和企業家是這樣認為的,他們覺得中國的實力發展這么快,在某種程度上威脅到美國的地位,肯定是采取了一些非常規手段。但我們自己知道,其實我們并沒有他們想的發展這么快,是我們國內很多大咖去美國出價炒起來的,或者是很多媒體吹起來的。另一方面是確實有很多在美國創業的華人企業家過往對知識產權沒那么注意,所以造成了美國人對中國的這樣印象。美國是有一批這樣的智囊精英想著怎樣把中國這種不公平的優勢壓下來,跟美國在同一起跑道上發展。所以說這個處理不好,發展成科技戰是有可能的。

金波:這個我同意,特別是很多美國政客對中國不是很了解,他們對中國式的宣傳確實不是很了解。

Q: 所以有很多人去美國買買買,也會讓他們反感么?

金波:對,一定要懂行。第一是要懂行如何談判,第二是你要懂技術。舉個例子,現在美國禁止中國去買很多東西,美國政府有個組織叫外國投資審查委員會(CFIUS)這個機構就是當年日本有一家公司,想要收購美國的半導體公司仙童 (Fairchild),當時美國對日本是非常抗拒的,這就是CFIUS的由來。國內前一陣有一家公司去談收購,并且答應反向分手費條款,給人的感覺就是財大氣粗,比較高調,不是很專業,開了一個不好的先例。

理事:之前我聽說過一家就是這樣,一是財大氣粗行為不規范,二是他們并不是真的很懂產業。有些收購是會損害美國人的民族自尊心的。比如你到紐約去收那個洛克非勒大樓,有家公司曾經還放出風聲去收夠美光科技,反正都沒通過。這些東西都是亂開價而且不按產業規律辦事,同時沒考慮到美國的出口管制、外國投資審查等等完全沒考慮過。但其實你回過頭來仔細分析一下這家公司,雖然沒收購成功但是他在國內的股價都是大漲。它還真達到的目的了,后來圈了很多錢。

金波:我們有些投資人到臺灣也是十分高調,連郭臺銘也看不下去。特別有些人是臺獨,拿這個來大做文章。臺灣有一幫人其實跟美國政客關系很好的,在政府里面有很多游說的,有些不利于中美關系的法案一下子就在議院通過了。

理事:而且另外一點呢,同樣這樣的公司后來就收了幾家,其實中國的半導體企業在海外上市的,收下來就只管收了,但后面的那些東西都跟不上去。

金波:所以我有個忠告,就是中國還是要靠自力更生。另外一個你要去收絕對沒問題,關鍵是你收下來以后一定要有懂技術的幫你去管理,就是投后管理很重要,因為這是高科技的東西,對吧?那么還有補充一點,還有一個是央企去收購,那個時候這個還真的不能怪央企,下面做事的人還真有還不錯,那些人我都認識,但是他們都第一輪談的很好,然后就因為上美國上市公司肯定要是由投行來做這個事情,然后到第二輪報價,但是中國央企總經理的決策居然就是指令他們手下第二輪報價要比第一輪還要低。那這樣弄出來人家覺得你中國的央企啊你在搞什么鬼,你開玩笑嘛,還是說你完全不懂怎么收購談判是吧?就是一下子就讓美國人覺得好像你財大氣粗很拽,另外一個又覺得你什么都不懂。

理事:其實美國半導體企業是很支持美國政府這個事情。我在公司負責過幾年專門收購公司。前幾年呢我們每次看這個目標,聽說有中國機構的來買的話,我們知道報價高個兩三倍價錢。所以我們都知道,一旦有中國投資人去買的話,我們就說就算了,不去搞了。因為他把市場搞得很亂,而且買了以后呢,還不知道怎么去管理這個企業。以為像買房地產一樣以為放那就可以,然后就會增值。

金波: 其實半導體公司你不是不能買,而且我們到現在目前為止還是堅決支持,因為這個還是有很多技術你要靠自己開發,你還要等20年不現實,還是可以買,但是你就投后管理有些難度,怎么樣去跟人家談,一定要有技術背景的,要真正這行業里面的做投資的人,那第二就是投后管理怎么樣來做。

Q:可以把關于這個行業案例整合的一些具體細節說一說么?

理事:要了解買之前相關的產品、技術、市場知識,買了以后你的價格怎么存在?1+1要怎樣等于3好好研究。

Q:所以你要找的是兩個能夠產生化學反應的的東西?

理事:對,要想怎么樣才能把這價值給創造出來?創出來中間肯定有不順的地方,你要怎么去處理,然后把你想要價值創造出來,所以這是一個過程,而且是絕對要懂行業的專業知識,知道怎么管理,而且不同的文化怎樣融合,要想好。其實最重要一點就是第一步底下怎么把人留住,要半導體行業跟房地產不一樣,房地產你買過來的房子是爛,但是那個地還值點錢。半導體企業高科技企業最值錢什么,其實是人,你買了一堆客戶名單,買了一堆財務數據,人走掉了這些都是沒用的。大部分這些像剛才他們兩位講到的去開高價,亂說公司的中國企業壓根就沒想著怎么把人留住,或者他們用中國的想法就套美國的人的思維,就覺得我給他開點高工資就留住,不是那么簡單。因為這些人,真正美國優秀的科技人才他不缺工作,收入也不低,它除了賺錢,考慮到事業發展的環境文化,是不是獲得尊重等等這些,大部分國內這是拿著錢去亂買的,土豪也好央企也好,事情壓根就沒想過這個東西,實際效果也不好,因為剛才我們說到這家企業它買了幾個公司的,買了之后三年之內人基本上全走光,人家買的確實這樣。

Q:我們再回到這個話題中心,如果中興就無法拿到來自 Google 的安卓系統授權(Android GMS),您覺得,最差結果是什么?目前能緩和中興暫時危機的,有什么對策?

金波:因為安卓只是對他的手機有影響,對他其他的我不太清楚有沒有影響,因為中興他通訊設備是一大塊,手機我不知道占他整個業務有多少,但是他買不到芯片,對他的通訊設備會有影響,一樣的,通訊設備里面全是芯片。

葉衛剛:我的感覺是這樣子的,最壞結果當然是破產的,我估計走到那一步可能性也不大的。因為畢竟一個是政府會支持它。其實它如果能撐一段時間,哪怕跟美國去做一些溝通或談判等等,希望能夠有緩和,給它點時間能撐過去,因為現在美國給它禁運的芯片吧,給它點時間是能找到替代品的,可能沒美國芯片那么好,可能貴一點,差一點,但沒關系,先活下去再說嘛。給你舉一個例子,其實這次受中興事件影響之后在美國股價跌的最厲害的一家公司是Acacia Communication,它是給中興供光電轉換模塊的公司,那個公司我非常了解。

它是最大的受害者,因為中興占它銷售收入將近一半。宣布之后第二天股價跌了35%嘛,但是其實這個事情我知道有人能夠替代它的芯片,就是我投資的一家公司,產品比它好很多。

Q:但是他們是國企呀!一樣會有這樣的結局么?

金波:我一直在說它那個天價的罰款怎么來的,它就是當時一出事情它就馬上上中央找了商務部,然后以商務部的形式派了一個談判小組,有一個國家政府的團隊、管理團隊一起去跟美國商務部去談判,國家對國家是談不下來的。

怎么樣來做,那很簡單,還是要請律師,要用美國的方式來做,還有就是那個lobbyist,就是游說,再加上供應商,Qualcomm,還有幾家做三五族、通訊的芯片,讓他們去幫中興說話,因為占他們的營收30%—40%,雖然公司不大,但Qualcomm是很大的,Qualcomm現在有求于中國,所以它有動力幫你去說好話,因為美國政府剛剛為了保護Qualcomm把Broadcom給否了,它們內部肯定有很多可以說得上話的,這些是正兒八經的建議,你不要去喊什么口號,什么愛國主義。

得按美國的,你在國外做生意得按當地的方法,遵守當地的法律,得按照當地的商業規則、文化傳統來做這個。

Q:西方這樣對中國制裁什么的,他們涉不涉及違反公平貿易法?

理事:美國法律有一條是說影響國家安全的,它是有權利做這種事情的,它可以說是影響國家安全。比如說你伊朗的話它是跟國家安全有關系。

金波:比如,華為。

理事:對,華為這個事,它可以說跟國家安全有關系,這個有沒有關系不重要,它說有關系。

葉衛剛:法律這個東西呢,世界政治也好,經濟也好,其實沒有完全公平或者沒有一個全球人民都認可的法律體系的。在美國它是有兩套的,中國跟美國對國際法和國內法的關系看法是不一樣的,中國人一直認為那個國際法的效率高于國內法,美國是倒過來的,美國在國內法的效率高于國際法的。所以這個東西你說從中國的角度你可以說是美國違反了國際慣例,但對美國的政治家或者美國人民是認為國內法的效率是高于國際法的,這是雙方的認知差異。

Q:中國現在的芯片制造在制造能力,還有一些人才隊伍,芯片設計上,有哪些差距嗎?就先說芯片設計,因為設計是剛剛你說了,就是美國其實是做設計的,可能是來其他的地方來加工,在芯片設計這個上面中美的差距明顯嗎?

金波:設計呢,我想差別可能就是說一些需要長期投資的,比如說基礎設施的一些東西、大型的東西,那也可能美國還是比中國要先進不少。就舉個例子,從以前說那些大的網絡交換機那些東西,中國的芯片要能做的話只能做小型的,最大型的、最到高速的那種東西、很復雜的那些東西現在全世界也就幾個廠商能供,所以現在中國現在估計還沒有能力做這種事情。還有一些比如說高端射頻的東西,那些包括射頻的前端,包括高速的數據轉換器ADDA這種東西,這些可能是差距還是蠻大的。比如說一些模擬啊,射頻啊。還有一些是比較精細的行業上的東西,那些東西差別在什么呢,一個是生態,因為美國它是半導體是超全球的,中國要做的話很難賣到國外去。有的細分行業呢,中國的市場并沒有這么大,比如高端通訊,通訊的話華為通訊也就占全球的三分之一,就算你把中國市場全吃了還有其他的地方還在,那你要專做這三分之一市場的話你做這些東西投入產出比是達不到的,要做你要長期積累,那國外是可以做的事情。

理事:對,所以這些差別還是一個比較基礎的東西,那當然還有一些從技術上的更新什么的,美國進步的還是比較快,因為美國這個商業環境它是比較自由開放的,就是說風險也比較容易去忍受,因為美國資本市場現在雖說投半導體投的比較少,但還是有很多投半導體的先進的技術,它投技術看的很遠,聽起來像黑科技似的對不對?那風險也很大,投出來以后我剛才也開玩笑,這種東西成的可能性比敗的可能性要小很多,大部分情況可能是失敗的,但也還是有人投。

在美國投資人,投這種很有胃口,它投你這個覺得你是90%能夠成,能夠拿回投資回報,這種人在我們國內還真的沒有太大吸引力。所以因為這個原因就會一直會有這么一些比中國現有的科技要先進的東西。那中國的整個環境呢,要不是把整個體系、思維要趕上美國這種思維的話那它差距一直會在。

葉衛剛:這個其實是這樣的,我想他們倆講的這個現象存在的原因我倒覺得可以補充一下,就是說其實中國很多投早期TMT的VC它對投資回報的算法跟美國VC是一樣的,它就是寧可投高風險、能夠高回報的,一個基金投二十個項目,十九個死掉了,剩下一個賺一百倍,這樣都愿意投的。但是差別在什么地方呢,中國現在大部分叫得響的所謂網紅投資人是不懂技術的,他們懂的是消費者行為,懂的是商業模式創新,所以他們其實去投一個共享單車等等,成功幾率跟在美國投一個芯片設計是一樣的,成功幾率也是很低的。

芯片設計行業中國跟美國最大的差別就是它缺三種人,第一個,缺很資深的架構師。架構師能夠把一個很復雜的大的芯片從頭到尾搞懂,把大芯片分成幾千幾萬個小的block,然后把這些block交給一些年輕人一個個的做,做完再把它組合起來這些東西,就是一個高級的架構師,這個中國是很缺乏的。第二個的話呢,缺有經驗的,其實應該叫過程管理的人,project management,芯片設計其實它既是一個技術活也是一個經驗活,它有很嚴謹的設計流程的,中國人聰明人不缺,但愿意遵守嚴格、嚴謹的設計流程一步一個腳印把事情做踏實的,或者中國現在老是講工匠精神,中國就缺這種人,中國做芯片的很多人都想偷工減料的多快好省就把這個做出來,這個是做不出來的,所以中國缺的是很有經驗的做過程管理的人。那第三個缺什么呢,缺很有經驗的product management(就是產品經理)的人,能夠把客戶的需求轉化成一些芯片的技術要求,這樣的人也是缺的。中國不缺什么呢?中國做算法的人不缺,中國人數學很好,有大量的科學家,所以中國有很多,中國到目前為止其實有很多做芯片的公司其實是由科學家、數學家創起來的,這些算法是很厲害的,但是缺乏這三種人,沒法把很牛的算法轉成是一個很牛的能賣的芯片。

Q:算法牛,算股票可以嗎?

葉衛剛:這個不一樣,算股票跟算那個不一樣的,中國做算法的人不缺。第二個不缺是什么呢?中國年輕人不缺,中國這些好的理工科大學每年畢業出來幾千幾萬個學生,這些學生學習能力都很強。但因為缺前面這三種人帶他們,這些年輕人走歪路就走了五年就掰不回來了。

理事:剛剛就是說它的product management那個我想補充一下,那是很重要。只說一點就是怎么把客戶需求跟project  definition,就是說怎么定義連起來,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美國從product management,還有一個非常強的是可以前瞻性的很多東西,這個在芯片行業非常重要。

Q:前瞻性的話,我是不是可以這么理解,就是別人還沒跟我說我要什么東西我就已經看到了?

金波:它有一個路線圖。

理事:對,它的東西甚至可以在客戶之前,這個我深有體會。客戶所知道需求之前要做出來。因為芯片是推動技術往前走的原動力,不止是客戶做的事情。為什么這個很重要呢,因為芯片周期很重要,你現在設計的東西跟現在客戶要的東西一樣,等到你出來了以后就是兩年以后的產品出來了,那時候市場有什么變化,你要是為兩年前的東西去設計出來,到時候就不對了。而且不僅是這樣,你不能領先那個市場。這也就是說為什么美國的芯片設計公司它的利潤也會很高,比臺灣的、比其他地方都要高很多。

Q:所以未來怎么做能縮短中美的技術差距呢?

理事:這些是行業要培養。

Q:行業培養?如何弄?

理事:對,一個是就像Greg(葉衛剛)這種投資方,對吧?多投投那種企業。然后讓大家都去有耐心的做一些東西。剛才我們說了幾個很大差別的一些例子,有些很成功的例子,在美國的,比如半導體技術都是很強的。就像你剛才說的那個Acacia競爭的,也是已經十年了,大家放的心態跟互聯網不一樣,互聯網砸錢砸進去一年就能看出效果,沒到兩年三年,要不就死掉,要不就變成獨角獸,對吧?這個形態在芯片行業是沒有的。

Q:但是剛剛你也說了呀,存儲芯片人家已經是在下一輪,就是人家已經是在存儲芯片前面下一輪了,但我們還在做存儲芯片。

金波:對,因為我們砸錢砸的晚嘛,但是這沒關系,因為存儲芯片產品比較單一,而且滿足它剛才幾個定義,比如說你知道下一個新產品是什么,就是要把它速度做的更快,容量做的更大,你就知道,所以產品定義這一關已經是沒了,就是說很容易,就是不用跟客戶商量的,閉門造車都沒問題的,就是砸錢,砸錢就是買機臺,買機臺采用最新的技術,這都是可以的。但是問題就是說所謂的一個很痛的新的技術擔憂在哪里呢,有可能用不到你以前的那種,就像TAP做的那個有可能會影響,但是現在因為中國在追趕嘛,這個我覺得砸錢還是可以砸的,但是也要有耐心,因為整個像韓國,從三星開始做到真正超過日本也起碼花了十到十五年,就是說你不要砸錢只砸一年,你要么不砸,要砸就要連續不斷砸個十年十五年。

Q:我們講一個并購的事情,清華紫光之前不是打算在芯片行業一連串收購嗎?后來說效果不是很好,就有這種擔心,就是想問發展芯片靠收購這條路到底行不行,還是說最本質應該怎么樣發展芯片?

金波:其實我們剛才已經有回答了,本身原罪不是收購這件事,關鍵是你收購了以后或者你為什么收購,這個才是關鍵。你有沒有這個能力把它收購,而這個能力不僅僅是錢,你就是買下來以后你怎么樣能把它消化吸收呢?這才是問題。

理事:收購是很有效的一個發展。

金波:對,就是跳躍式發展。

葉衛剛:因為之前沒做好,從現在現實點來說,就是現在這個現實的國際政治經濟大環境下這條路是走不通的,因為你想收人家也不賣給你,過去兩年中國企業去美國收半導體公司,提出申請的大概二十宗只批了一宗,是一個很小的半導體制造設備的企業,其他的全部沒有批。

未來三年,現在美國還在收緊基本的立法,所以未來三到五年中國企業去美國也好,包括歐盟和日本,要收半導體企業是越來越難了。不是收購好不好的問題,收購理論上是可以的,收購和自己研發這兩條腿走路是最佳的狀態,但是過去是因為中國企業收購這個沒做好,在未來幾年現實情況是你壓根收不到。

Q:人家已經不賣?

葉衛剛:如果人家不賣給你,就沒別的選擇,只能夠靠自己研發,但自己研發不是說回到五六十年代搞兩彈一星的時候的一堆人關到戈壁灘去搞研發,不是這個時代,那還是得按照行業規律、市場原則來做研發,把國內整個產業鏈扶植起來,我覺得這還是有機會的。

Q:怎么個不賣法?

葉衛剛:美國還在收緊CFIUS立法,這都是公開信息,而且新的CFIUS立法有各種各樣傳聞的版本的,其中一個最嚴厲的版本是不光你收購要經過CFIUS審查可能會不批,你中國企業去美國投資,即使不是控股,做小股東可能都要CFIUS(音)審,批不批還不知道。都要CFIUS審,越來越嚴了。

Q:它是防止中國怎么樣怎么樣嗎?

金波:它是防止中國通過一些它認為不公平的手段獲取它的技術。所以很可惜,中國前面幾年收購這件事情沒做好。

Q:是讓別人害怕了吧?

金波:不是,一個是你自己沒做好人家覺得你不專業,另外你太高調了。收來的東西沒用好,又把人家弄得很反感。

Q:那現在中興這個事情一出來有一個口號,就是國內已經開始喊了,就是我們用一切代價發展芯片產業,這個怎么看?

理事:我自己覺得這是非常危險的一個思維,不應該這樣。

首先是我們還是比較信市場力量的,是吧?你這樣做的話顯然是背道而馳的東西,這肯定是最后的兩敗俱傷,對世界資源的利用肯定是不利的。另外,這樣可能就是說有點捉襟見肘,你可能現在是芯片,國家的資源是有限的,你把所有的東西砸進芯片里去,那沒準別的東西你后來發現也是你的短版。

你不可能看一下就砸進去做一樣事情,你總的資源是有限的。

金波:而且我跟你講,半導體這個產業鏈非常長,從上游、硅片,今天我很遺憾的告訴你在中國還不能自己做12寸的晶圓。就都是進口的,中國造了很多晶圓廠,但是你真的一開始那個晶圓買的都是在日本、韓國、美國,還有德國買的。

連半導體級的單晶硅材料中國都不能自給自足。

Q:所以美國人,其實是被中國人說的繁華嚇到了?

金波:這就是為什么說美國人永遠不理解中國式的宣傳,這個就是宣傳,因為你這個其實是水分太足了,對不對?然后自己沒賺到,把敵人給喚醒了。

葉衛剛:歸根到底問題說這個口號其實本身是沒錯的,怎么執行,你國家說不惜任何代價,這個代價怎么花出去,可能比是不是花代價的決心更重要。像十幾年前,2000年左右中國有一撥搞芯片的熱潮,搞了一堆CPU,二十幾個項目,中科院的龍芯、北京的方舟、上海交大的漢芯,對吧?搞了二十幾個,到目前為止有哪個有量在賣的?一個都沒有。但如果不注意這個的話哪怕你再花再大的力氣很可能重復老路,跟這個半導體行業類似的一個中國說不惜任何代價要搞上去,但現在搞不上去的是中國足球,越踢越差,對吧?

金波:對,而且中國半導體跟其他行業一樣,就是中國有一個特色的有一個所謂的專家特色,所謂的專家其實是不懂的。

Q:所以站在大家的角度每個人提一個意見,怎么振興中華的半導體的事業?

金波:對政府來說其實出錢是一個事情,最關鍵是說怎么樣在人的方面,就是體制方面,就是在人的方面怎么樣能夠來主導,這個要政府來考慮。我們還沒有講稅收,就是增值稅的問題。

理事:我是覺得實際上大概十幾年前我就開始在中國做R&D研發,其實美國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什么技術封鎖,都沒說,就是公司里面什么東西該放在中國做就放在中國做,根本沒有任何的技術上的考慮,就是全都從商業上考慮。那后來這些公司要不就關掉,要不就是轉手賣掉,要不就干嘛了。實際上在中國做這些東西它的障礙太多,我感覺就是說像美國、西方都有這個意愿,因為半導體近十年在西方都是那種夕陽行業,都肯定投資不投那里去了,都知道那個產業會往東移。中國實際上只要是把地鋪平了,把那個路鋪好了,你產業就會來,但你說現在還坑坑洼洼的那些東西,就的確很難弄。

金波:不巧的是人工成本也上去了。

理事:人工成本也上去了,那我就覺得現在就是說要是中國不把現在這些事情解決的話,有可能這個東西東移是東移了,可能沒準移到別的地方,可能沒準移到印度去了、越南去了,把中國給跳過去了。因為這還是一個自由的市場。

Q:還是應該移到中國的,這是商機啊?

理事:移到中國是應該移到中國,中國想移。現在我給你舉個例子。我看到中國這種情況我不由得想到腦海里這個圖象啊,這個圖象就是什么東西呢,就像兩個車要賽跑似的,比如在美國,這個車是同樣的車,就是在一個修平的高速公路上跑,中國雖然有點坑坑洼洼有點泥地,對不對?但中國說沒關系,我給你免費油,我給你免費換輪胎,對不對?這種扶持嘛,然后讓它繼續跑。那這個東西就有問題啊,有的車就是我干脆不跑,我就等油就完了,對吧?

那最終的情況你說這兩個車誰跑的最好,能誰有持續性的跑的更好,不一樣。最關鍵是我覺得把環境給弄好,把一些讓真正發展半導體的一些障礙給清除掉,然后再加國家的一些推持,再加專業人士我們再投資一些東西,看準一些方向,看準一些團隊做這些事情,那就會起來,因為大環境實際上是需要。

大環境呼喚中國的半導體事業起來。只要把環境造好,然后政府稍微做一些有為做一些推動就可以了。

葉衛剛:我補充一下,我覺得做好這件事情也不難,天時地利都在,關鍵是要人和,人和是什么意思呢?我覺得就是政府投資人跟企業家各盡其責,政府其實需要做什么呢,我覺得有兩個很簡單的。

第一,利用市場原則更加有效的配置這些資源,其實政府現在拿出來的資源是不少的,我估計未來會更多,關鍵是怎么更加有效的配置,有效配置我覺得我們都是相信市場原則的,你得按照這個行業的規律,通過市場化把這些資源配置到真正能做事情的企業里面去,通過市場化的手段把它交給二三十個懂行的投資機構,你就投兩三百個公司,讓兩三百個公司市場競爭中自然冒出來十幾二十個等于是身體健康的小孩就能長大,資源配置我覺得很重要。

第二,他們剛才也講了,就是說政府得根據行業的規律替這些半導體企業解決一些實實在在的問題,初創階段可能是投融資,稍微大一點的階段可能就是增值稅等等,到了企業再到一定階段呢,實實在在的能不能解決上市的綠色通道的問題,因為這個解決可能吸引大量的民間資本來投資這個行業,能夠放大國家的資源,對吧?

其實歸根到底一點,就是讓從事半導體行業的人不要做的這么辛苦。對,讓人家看到希望。投資人我們也該做我們的東西,我希望我們的同行至少有一部分人把心態靜下來一點,做一些不光中長期能賺錢也能夠為國家解決部分問題的投資,就是我們一直討論的社會價值嘛。

投資半導體其實是一個有社會價值的東西,但是你還是得按照市場原則,不能把錢往水里扔來創造社會價值,你投一些好的半導體企業可能沒像互聯網那么容易出名,沒像互聯網那么一下子又賺錢的,事情好好做,四年五年六年七年,好的企業是能幫你賺錢的,心態要平靜一點,要沉下心來不要那么浮躁。第三就是企業家,像金波他們這些有本事的又有技術又懂管理的企業家,歡迎他們回來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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