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頭的轉身向來牽連甚廣,其一舉一動更是很容易引發產業內部的巨大震動。去年以來,隨著國內云服務巨頭的增速下滑,頭部的云廠商如ATH均不約而同地采取了對應的收縮性措施。
一邊是AT相繼宣布收緊預算、縮減招聘,一邊是華為在2020年初將云升級為BG之后,又在一年后迅速將其降級為BU……各家巨頭對云的態度,也從不設上限的扶持轉變為自負盈虧的“約束”,從前跟著各路云廠商跑馬圈地的分銷商們,也面臨返點降低、銷售難度加大等沖擊開始了全新的洗牌。這一切似乎都在預示著,國內云服務市場正在進入發展的新階段。
(配圖來自Canva可畫)
云巨頭們的集體轉向
據工信部公布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云計算、大數據服務收入共實現收入2052億元,同比增長僅10.4%。而去年同期,該增速為26.6%,增速總體下滑比較明顯。而根據Canalys發布的同期國際市場數據,一季度全球云基礎設施服務支出同比增長了34%,達到559億美元。無論是橫向還是縱向對比,中國云市場均出現了一波明顯回落,而阿里、騰訊等大云廠商發布的最新財報數據也證實了這一點。
據阿里云發布的最新財報顯示,上個財季阿里云的季度增速為12%,較上一財季的20%同比增速繼續下滑。與此同時,騰訊財報數據顯示騰訊包括云在內的企業服務同比增長10%,增速較此前繼續放緩。對于追求高速增長的巨頭而言,高增速時代的野蠻粗放,一旦遇上瓶頸其只能采取斷然措施來開創全新的增長邏輯。
一方面,停止一味地向規模擴張“讓步”,戰略上日漸趨于長期和理性。比如,騰訊云在今年一季度財報中就表示,將不再聚焦于規模增長,而是看重企業服務的健康增長,主動縮減虧損業務以求獲得更健康的增長。
騰訊在財報中表示,之后將聚焦于視頻云以及網絡安全等領域的PaaS解決方案;在通信及協作SaaS方面,騰訊融合打通了企業微信、騰訊會議以及騰訊文檔等前端應用,在3月份公布的2021年年報中騰訊也曾表示,要“優先考慮擴大 SaaS的業務規模,國際市場上核心企業服務SaaS(如CRM軟件)商業化的成功經驗,以及本土PaaS支出的重大規模及高速增長,印證了核心企業服務SaaS在中國的商業化潛力。”
阿里云也開始大力推動“云釘一體”和“云端一體”諸戰略,以穩固營收基本盤,推動云服務邁向高質量發展,并且隨著其盈利能力得到持續驗證,阿里云在高質量發展上顯得越發沉穩。與此同時,華為云、百度云等頭部云廠商也有類似的動作。
另一方面,停止繼續高額補貼渠道端,降低返點、增加考核標準、保持合理規模,推動云業務的降本增效。在云服務廠商高歌猛進的年代,各大云廠商對外表現的都非常慷慨,推銷云服務返點很高,超出考核范圍之外還有額外的激勵,甚至在云服務推廣的早期,云廠商對代理商幾乎沒有啥要求,只要能夠幫助平臺推廣云服務就會受到歡迎,且只有收入考核無其他方面的考核,但如今這樣的情況已經很難發生了。
自去年開始,包括阿里云、騰訊云、華為云等在內的一線大廠,均在改革代理商機制,以強化生態建設。今年開年后,對云服務推廣不只是考核具體的收入,還有毛利要求,以前純粹轉售(倒手)的代理商返點被壓縮,在規模上則保持了適當限制,防止出現過于臃腫的組織病。不難預見,隨著這些事情的逐步展開,云服務的競爭會越來越向健康度方向靠近了。
未大先老
放眼全球來看,國內云服務商的這種轉向還有著更大的行業背景,這個背景就是:國產云服務廠商還沒有到很成熟的階段,卻已經顯示出了“未大先老”的疲態,這無疑增加了國內云巨頭們的焦慮感。
一方面,體量更大的國外云巨頭繼續延續了高增速,這無疑會重新拉開國內云巨頭與國外云巨頭之間的差距。拿國內云巨頭阿里云來說,從2015年到2022年,阿里云的營收在8年之內增長了57倍,其營收規模也從最初的12.71億元增長到了745.68億元。應該說,過去數年中國云廠商遠高于國外的增速,使得中國云服務廠商與美國云服務廠商距離一度直線縮小。
據Gartner最新發布的2021年全球云計算市場數據中,前六名中美各占三家,差距縮小非常明顯,一些領域內國內云服務廠商甚至已經平齊或者超過美國云服務廠商。例如,阿里云自研的飛天操作系統以及從芯片到數據產品的自研,都已經名居世界前列,這種實力國內外都是鮮有其匹。
但如今其增速已經從曾經的3位數增長變成了兩位數了,增速遠難與當初相比了。而根據全球最新公布的云巨頭一季度財報顯示,亞馬遜云、微軟云、谷歌云的增速分別達到了40%、26%、40%,增速再次領先國內云服務廠商,“一增一跌”之間國產云廠商與海外巨頭的差距無疑再次增大了。盡管如此,于國內云廠商而言當前盲目追求速度顯然比不上夯實基礎、穩固根基的策略來的重要。
另一方面,國內新的增量市場—政務云市場情況復雜,迫使云廠商不得不放緩步伐。與國外政務云動輒上百億的政府訂單不同,我國的政務云訂單多以地方散單為主,且目前國內政務云市場的大部分客戶主要來自大型政企機構,他們對業務上云(主要是公有云)顧慮重重,且更傾向于做私有云和混合云,這就導致其項目多淪為了“定制化”的工程而不是“規模化”的服務,加之各種技術升級和維護開發,使得很多定制項目利潤微薄,于是其在眾云廠商的上云規劃中日益顯得“雞肋”,內部對該市場的態度也存在很大的爭議。
比如,華為創始人任正非在此前的內部講話中就曾表示:“過去按客戶定制,限制死了我們的能力,一個軟件包,不能復制、不能拷貝、不能重復銷售、多客戶共享。(過去)軟件失敗的路,我們不能再走。”任正非的話,至少代表了相當一部分云廠商對于過度定制的私有云(多為政務云)市場的真實態度,因此不難料想到各家云巨頭在相關市場的“戰略性收縮”。
總之,不論是尋求新市場還是尋求高質量發展,對于還在成長之中的國內云廠商而言,都是避免因“過度追求速度”而引發“未大先老”癥狀的國內云廠商們不得不“未雨綢繆”的集體選擇。
新舊動能轉換下的主動釋壓
實際上,放在企業基本面來看,云廠商的這種轉變不只是其應對云市場外部變化的主動作為,更是其應對內部新舊動能轉變的主動釋壓。
一方面,各路巨頭均面臨舊的業務動能減退的現實壓力。前些年得益于外部條件的向好,以及各種紅利風口的爆發,巨頭們在移動互聯網這場大風口中嘗到了甜頭,也找到了發展的機會,如騰訊借助移動社交紅利將版圖擴大了十幾倍甚至幾十倍,阿里更是借助電商紅利將觸角深入了很多縱深領域,華為借助智能機的紅利走上了消費電子市場的快車道。
但如今隨著移動互聯網市場的見頂和飽和,智能手機市場增長下滑,移動社交、游戲、電商均面臨天花板,VR、元宇宙尚在探索期,很難迅速幫助巨頭扭轉航向。唯有尚在發展期的企業服務市場還是一片藍海,而云作為數字化技術的底層基座,無疑將成為拉動未來市場增長的關鍵力量。在此背景下,舊動能已經聊勝于無的巨頭們,自然更多將目光集中到了云服務之上,以找尋新的增長動能。
另一方面,相比之前如今各個巨頭對其云業務的盈利期許大于其增長期望。過去作為內部的戰略業務,云業務在各個巨頭集團內部,要人員給人員,要資金給資金,各方面扶持很大。如今隨著云服務逐步邁入成熟,規模逐漸擴大,各個公司對云服務的盈利期望值越來越大。
比如,百度就對百度智能云制定了內部計劃,甚至不惜為此調整組織框架,調整技術型領導為銷售型領導,加速云業務縮短盈利周期,而其他云巨頭也存在類似的動作。這種改變帶來的結果,就是低毛利或者標準化不足的項目,云廠商會想方設法分包出去,然后盡量去接更可持續的好項目,這必然會在一定程度上犧牲掉增長速度。
毫無疑問,隨著云業務盈利能力的逐步提升,其位置將越來越向“利潤中心”轉變,而不再是舊的“成本中心”的概念了。
高質量發展下的新選擇
無論是外部環境、客戶市場的轉變,還是內部發展的現實要求,云巨頭都不可避免地從高增長向高質量方向轉變了,由此也引發了一系列內外部市場拓展方面的調整。
其一,積極拓展投資回報率高、實施周期短的海外互聯網市場,以滿足云服務廠商對高質量發展和增長的雙重需要。隨著國內互聯網市場的見頂,云服務在國內互聯網市場的增長已經很困難了,于是巨頭紛紛將目光瞄準了仍處于高速增長期的海外互聯網市場。比如,阿里云、騰訊云等公司都在發展迅猛的互聯網新興市場,如東南亞、南亞、中東等地方廣有布局,其目標正是為了爭奪正在蓬勃興起的海外互聯網客戶。
其二,針對尚處于增量市場的政務云市場,各云廠商則采取有所選擇的方式來加以應對。針對必須定制和集成的項目,云廠商以總項目方的面目出現,整合各個分包廠商和生態伙伴,由他們來做毛利率不高的業務和定制化較強、維護較重的業務,自己則主要做其中較為標準化、毛利率較高的部分,以保障政務云項目的高質量增長。
其三,大力推動SaaS化和PaaS化進程,補齊其云服務短板,增加云服務差異化水平。長期以來,國內云服務廠商針對IaaS領域的同質化競爭,已經讓國內IaaS的毛利率降到了15%-30%甚至更低,目前在該領域尋求突圍已經十分困難。要想突破,唯有向SaaS領域和PaaS領域延伸,目前無論是阿里云的云釘一體,還是騰訊云的千帆計劃,亦或是騰訊云加速自研數據智能產品等,其目標都是為了通過打差異化的牌來增加云業務的毛利率狀況。
總之,在盈利這一新的約束性條件之下,各家云廠商針對云業務的發展,更加趨向于聚焦高質量項目,而增長已不是第一優選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