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大家對華為被美國列入“實體名單”(Entity List)的新聞并不陌生了。那么,作為芯片起家、知名的硅谷,哪些企業是華為的“正室”,這些企業對華為、受華為的影響大嗎?國內“備胎”企業可能轉正嗎?今天,硅谷洞察就來分析分析。
13家硅谷半導體供應商,多涉及5G、企業業務
據市場研究公司Gartner 2019年最新數據顯示,華為2018年半導體采購支出超過210億美元,成為全球第三大芯片買家,占據全球4.4%的市場份額。
盡管與前兩名相比,采購花費仍存在一定差距,但從漲幅來看,2018年華為半導體采購支出同比大漲45.2%,遠超三星、蘋果,成為Top 5中增幅最大的企業。
(圖自Gartner報告,購買半導體產品全球前10半的公司)
根據2018年底華為公布的92家核心供應商名單中,美國占其中33家,中國大陸占25家,日本11家,中國臺灣10家,其他地區13家。而美國的供應商主要是半導體和軟件公司,其中,以“硅”出名的硅谷地區,是13家半導體公司。
按照任正非接受媒體群訪時表示“在和平時期,我們從來都是“1+1”政策,一半買美國公司的芯片,一半用自己的芯片”的話,華為購買的210億當中,至少美國公司芯片的總價值就超過100億美元。
到底這13家芯片相關的半導體企業受到何種影響?硅谷洞察根據這些公司對華為的現有業務板塊,進行逐一分析,其中,股價影響情況皆采用本周一(5月20日)當日情況表現。
(硅谷洞察制圖)
按照華為對當前業務板塊的劃分,主要分為三大事業群(Business Group):
第一,消費者業務,即包括華為手機、電腦、平板等跟消費者相關的業務。事實上,2018年華為在消費者業務的銷售收入突破520億美元,已成為華為幾大業務板塊中收入最高的事業群,單獨作為一大事業群。
第二,運營商業務,比如華為如今發力的5G業務,即像移動、聯通等提供通信服務的業務,以及IoT云服務等,這也是華為起家的業務。如今華為5G業務海外拓展的步伐很快,而最受美國關注因此引發實體禁令的,正是其5G業務。
第三,企業業務,即除了消費者之外面向企業、政府等to B端的業務群。主要提供的產品包括:云計算、大數據、存儲等云數據中心業務。
至于英特爾則較為特別,華為無論是消費級產品還是企業產品,乃至5G電信業務,都有英特爾身影。比如華為MateBook采用的是英特爾的酷睿處理器,華為自主知識產權的云操作系統FusionSphere,再到5G電信業務,英特爾皆提供了所需的處理器。比如華為在哥倫比亞波哥大建造的5G網格,用的就是英特爾的硬件。
(截圖自英特爾官網)
在美國將華為列為“出口管制名單”后,一旦上述美國芯片廠家無法向華為供貨,受影響的分別是哪些事業群呢?從硅谷供貨商角度來看,對華為的運營商業務和企業業務的影響不相上下,分別都有5家供貨商對華為不同的產品進行供貨。
華為啟動“備胎”計劃,轉正概率有多大?
那么,現在已經確認無法供貨的廠商有哪些呢?這些廠商當中,華為國內的供貨商,可替代的可能性有多大?我們將現有國產代替品跟華為現有的美國供應商進行橫向的技術對比。
先來看看在華為5G業務的供應鏈領域的硅谷企業們。
據路透社報道,硅谷這幾家企業如NeoPhotonics、Lumentum和Finisar等光模塊供應商,都在5G業務的供應鏈范疇內。5G網絡下,基站將更加密集,組網需要更多光模塊,即數量提升,也需要更快速的光模塊,即速率提升。因此,光模塊產品對華為打造世界領先的電信網絡設備業務至關重要。
美國時間本周一(20日),Lumentum成為首家正式證實停止向華為發貨的美國公司。Lumentum總部位于硅谷Milpitas,是全球領先的光網絡光學產品、工業激光器提供商,也是蘋果公司臉部識別Face ID技術的光學元件供應商。華為銷售額占其收入多少呢?約15%。因此,在這一消息傳出后,失去重要客戶的Lumentum股價暴跌近12%。
(截圖自Lumentum官網最新消息)
另一家公司則是總部位于硅谷Sunnyvale的Finisar。Finisar成立于1988年,是一家全球光通信器件產品的領先供應商。去年11月,兩家光電子器件巨頭—工程材料和光電元件的全球領導者II-VI公司和Finisar宣布合并。
近年來,Finisar一直在多元化其客戶群。2017年和2016年,華為約占其年度收入的11%和12%,2018年未列入百分比,估計百分比已跌至10%以下。查詢Finisar官網對其主要客戶的描述發現,華為已排在阿爾卡特朗訊、博科、Ciena、思科等多家公司之后,位列第十。
最新消息是,II- VI在投資者報告中表示,Finisar正在研究華為的潛在影響,但從作為對華為的供應商角度來說,受影響是較小的。
盡管Finisar并未傳出斷供消息,但華工正源、光迅科技等企業能否滿足華為的需求呢?
從市場份額來看,光迅科技在2017年占據了全球光器件市場份額的6.1%,稍落后于Lumentum,但仍低于Finisar。華為銷售占到光迅科技接近三成收入,已經成為該公司最大單一客戶。
但是從產業鏈的位置來看,在光芯片、光器件方面,中國在上游領域仍十分薄弱,高端光芯片基本被國外廠商壟斷。
(數據來源:中際旭創并購公告、東方證券研究所)
為什么光芯片重要?因為其是模塊中價值量最集中的環節,在光模塊中成本占比30%-50%,高端產品中占比甚至能夠達到50%-70%。
目前,光迅科技是國內少數具備中低端光芯片設計及量產能力的企業。光迅科技的光芯片如今自給率達到95%,但目前仍主要在中低端芯片。國內光芯片廠商以10G及以下產品為主,核心技術能力亟待突破。也就是說,直接替代的可能性較小。
再來看一下華為的企業業務板塊。
在提供FPGA(可編程邏輯完整解決方案)的供應商里面,Xilinx(賽靈思)是華為國外供應商中唯一的一家。在這次事件中,賽靈思也加入了“停止向華為供貨”的行列當中。
Xilinx(賽靈思)成立于1984年,總部位于硅谷San Jose,是一家可編程邏輯完整解決方案的供應商,也是FPGA、可編程SoC及ACAP的發明者。
簡單說來,FPGA讓開發者能在短時間內利用個人電腦就可以在其上面實現自己想要的功能的芯片。那么,在華為現有的數據中心業務方面,賽靈思起到什么作用呢?
業內人士告訴硅谷洞察,FPGA可以提供靈活的數據加速運算功能。像微軟首先應用FPGA進行數據加速,如今亞馬遜的AWS、谷歌的云加速都用了FPGA作為GPU加速以外的另一種靈活解決方案提供給云端用戶。
對企業數據中心而言,功耗是一大無法承受之痛,盡管云服務給企業帶來更高的靈活性和更低的成本,但也變相將這種壓力轉移給云服務提供商,相較于傳統的CPU,FPGA無論是在傳統的功耗方面,還是視頻處理轉碼等速度方面,都有所提升。因此,像Facebook、谷歌、微軟、亞馬遜等擁有超級數據的公司而言,都是賽靈思的潛在客戶——事實也的確如此,微軟、亞馬遜均為賽靈思的客戶。
據村野證券機構估計,華為占到賽靈思本季度銷售額的10%至20%。因此本周一(20日)時,賽靈思的股價已經下跌5.5%,至98.95美元。
那么,國產的紫光國微等產品,能替代賽靈思嗎?
首先,從華為本身來看,2018年10月時,華為宣布和賽靈思合作,使用該公司芯片。當時華為云商業運算服務域專案的FPGA加速云端服務首席架構師趙剛就表示:和賽靈思合作,是因為“其他技術不能滿足我們的需求。”
其次,從技術壁壘來看。2018年FPGA雖然僅有63.35億美元的市場空間,但由Xilinx和Altera(已被英特爾收購)霸占,形成高度壟斷。
正如國盛證券分析指出,中國廠商在FPGA這個細分領域和國外巨頭的差距遠遠比其他領域要大,最大原因在于FPGA技術門檻非常高,核心技術只掌握在少數公司手上。目前Xilinx和Altera擁有超過6000項專利,對該行業的后進入者形成了難以跨越的技術壁壘。
消費者業務是否受影響?ARM和EDA廠商已發力
在眾多供應商已經傳出“斷供”的情況下,最新消息傳出:英國公司ARM也宣布“斷供”。之所以“斷供”,是因為ARM芯片設計方案包含美國研發部門的技術。
此前硅谷洞察文章介紹過,孫正義用320億美元收購ARM,可以說是收購了世界上最后一個“壟斷”,因為全球絕大多數的智能手機芯片都是基于ARM架構。可以參見此前文章:獨家揭秘,孫正義怎么花他的1000億愿景基金?
當然,ARM本身并不設計、制造任何SoC芯片,其商業模式主要是將其設計的IP,向芯片設計或制造廠商提供專利授權來獲利。
這消息一出,被認為對華為多年打造的“備胎”計劃,主要是華為旗下芯片設計公司——海思有影響。但影響的顯然不是當代產品,因為華為已獲得ARMv8架構的永久授權(現有華為手機的麒麟處理器所使用的架構),因此當前產品可以說暫時并不會受到影響。
但根據摩爾定律,下一代架構ARMv9的發布時間預計在2020到2021年,在沒有ARM支持的情況下,華為可能面臨無法設計下一代SoC芯片的問題。正如福布斯報道指出,如果華為在2020年第三季度才升級SoC,可能會失去之間寶貴的開發時間。
硅谷洞察發現,除了ARM之外,不得不重視的另一個細節是——EDA工具。
即使華為已經開始設計自主芯片,但設計芯片所需的一套工具,稱為電子設計自動化(Electronics Design Automation,EDA)工具,幾乎被美國供貨商“壟斷”。
簡單理解就是,在沒有EDA工具之前,搞集成電路要靠人手工,對于大規模集成電路有上億晶體管的設計,用手工簡直是不可能做到的。
在經過數十年的競爭后,EDA作為一個很小的行業,已經由三家寡頭壟斷主導:Cadence,Synopsys和西門子收購的Mentor Graphics。其中,Cadence和Synopsys都在硅谷,Cadence是全球最大電子設計自動化(EDA)公司。
在這次事件中,Cadence和Synopsys都已宣布停止為華為及其附屬公司提供服務的計劃,此前Cadence也有內部郵件流出,稱停止對中興服務。
業內人士表示,鑒于這些芯片設計工具廠商有數十年的化學和材料科學知識庫,新的EDA參與者或現有的小型工具供應商幾乎不可能提供復雜芯片設計所需的工具質量。
在Cadence官網的客戶列表中,還能見到華為和海思的評價:“新的Virtuoso ADE Verifier技術和Virtuoso ADE Assembler技術使我們的設計團隊更高效。將模擬IP驗證效率提高大約30%,并將驗證問題減少一半。”而Synopsys更是早在2009年已經成為海思的EDA首要合作伙伴,或許正如任正非這次接受國內媒體群訪時所說,“我們和美國公司之間的友好是幾十年形成的”。
(Synopsys官網:成為海思的首要EDA伙伴)
硅谷洞察未找到華為占Cadence的業務比例,但從該公司2018年財報可以看出,亞洲市場占其業務收成的增速較快。2017年第四季度,亞洲市場收入同比增長近22%(達到1.405億美元)。
(Cadence收入的業務比例:美國和亞洲)
而Synopsys的客戶當中,亞洲客戶中占據大頭的是日本客戶,2018年財報顯示,Synopsys日本客戶在2017年公司收入占到9%的比例(可見華為比例并不會高于日本的9%)。但由于華為禁令的不確定性,Synopsys已經將2019年財年的收入下調,從3.35億美元到3.33億美元。
這些EDA公司的收入是怎么計算的呢?收專利費(License fee)。有數據顯示,2014年底華為與Cadence訂單為3000萬美金。
當然,跟ARM同理,Synopsys和Cadence的專利授權費可以按一年或者多年收取。這將取決于華為或海思本身簽署的期限。
到底這次事件對華為造成的影響有多大呢?業內人士接受硅谷洞察采訪時表示,華為在通信ASIC設計方面已有多年經驗,通信類的一般芯片已有自己的設計能力,加上已囤積的供應,短期通訊類產品受影響不大。但光通信等關鍵零部件等一類專業芯片和部件是無法立即替換的,如果禁運時間過長,肯定對華為產品有一定影響。至于“備胎”能否轉正,又大大取決于上游的設計專利、設計工具等,能否獲得授權。
作者:硅谷洞察